夜已深，营区对面的家属小区居民楼里大多数灯已熄灭。窗外漆黑的夜空中雪花仍在飘飘洒洒，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。透过雪花望过去，远处公路两旁的路灯，散发着一抹白光，正如此刻叶春风忽明忽暗的心情。

叶春风一遍遍滑动着手机屏，在微信通讯录里寻找那个熟悉的名字。他不相信白雪歌真的会将他从微信通讯录里删除掉。尽管在此之前，他已确认白雪歌已将他删除，因为发出的信息总是提示：“你还不是对方的好友。”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涌上心头，说不清道不明。他万万没有想到，他们这段三年多的恋爱、这段曾经一度轰轰烈烈的爱情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。他一直觉得，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坚实的、稳固的、是有基础的，彼此是了解信任的。而直到此刻，他不得不承认，原来在现实面前，他们之间竟然是如此的陌生，而这段感情又是如此的脆弱和不堪一击。

作为叶春风的未婚妻，虽然未过门，但白雪歌这些年的确为叶春风家的事操了不少心、提前尽了许多孝。这缘于叶春风一次次给他的承诺。如果叶春风早早就告诉她，他还要在那个高寒阴湿、空气稀薄的“鬼地方”继续干下去的话，她可能早就把叶春风从通讯录里删除了，而根本就等不到今天。

干部转业复员的通知大概是一个星期前消防总队下发的，这是叶春风等待已久的事。然而，当他终于干够转业年限、够资格写转业申请的时候，他却犹豫了。大概从三年前开始，也就是从承诺白雪歌开始，这位大学生入伍的副营职中队长就在等待转业的那一天。他也曾设想能在这海拔3000米的雪域高原干到正团职退休，也曾设想在自己的军旅生涯不断书写新的荣光，然而形势逼人、现实催人。不是叶春风信念不坚定、不热爱部队生活，而是他确实有他的难处：父亲瘫痪在床，随时随地都需要有人照顾；母亲一人操持着家里的大小事务和地里的庄稼，重点是要操心父亲的生活。而作为独子的他，在离家近2000公里的雪域高原，对家里的困难，他能做的就是每个月把工资按时寄给白雪歌，让她多替自己尽尽孝。而这显然不是快28岁还未婚的白雪歌想要的。

大概在一周前，当叶春风把当兵的好处婉转地说给白雪歌的时候，只关心“转业报告”交了没有的白雪歌在反复追问下，还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那句话，她只发了一个字：“滚”！然后直接把他从微信里删除了。

他知道白雪歌还会和以前生气时一样，用不了多久就会同意他的再次添加。而这次情形显然和以往有所不同，一直过了一周，打电话已将他拉入了黑名单，微信里反复加了无数次，都没有同意。看来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。

带着烦躁的心情入睡前，叶春风经过反复考虑，决定天亮后就厚着脸皮去找政治处张主任请假，尽管今年的假已经休完了。无论如何得回去一趟、面谈一次，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。虽然他知道，目前冬季练兵工作已全面展开，全支队上上下下都投入到了紧张的冬训中，支队不一定给他这个中队长准假。

雪下了整整一夜，天亮的时候仍没有停，足有一尺厚。虽然早操出不成，起床号还是准时响起。揉揉惺忪的双眼，叶春风顺手拿起床头的手机，熟悉地打开微信，点开一条未读信息：“永存幸福”同意添加你为好友！

一丝笑容掠过叶春风的脸庞，他情不自禁地在心里说，看来不用去请假了，因为他再熟悉不过了，“永存幸福”就是白雪歌！

（邓四林 作者单位：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消防支队）